《沙溪,我去将复回的地方》是2015年王卫华创作的散文。
《沙溪,我去将复回的地方》是一篇散文,作者王卫华,出自于修水报数字版。
沙溪,一个被山林掩映的小山村,坐落在幕阜山深处。正如名字一样,一条小溪贯穿始终,溪里流沙晶莹、小石头迈着细碎的步子随波逐流,水与空气融为一体,即便是云雾蒸腾的天气,也是明亮掩过迷茫,溪流里的一切终究没有隐隐绰绰的时候。
沙溪是分上下的,上沙溪始自太阳岭,下沙溪终于丫髻山。一纵一横,不过数十里之遥,尽是“重重叠叠山,曲曲环环路。丁丁冬冬泉,高高下下树”。溪的两边散落着数十户人家,鸡犬之声相闻,民众来往密切。
沙溪不是名山大川,也缺乏名胜古迹,她是由幽深林子、曲折小溪、蜿蜒山坡、肥沃田畴构成的自然画卷,无论是佛坳岭的茶亭、丫髻山的大树、大壁埯的藤萝、青山背的翠竹、太阳岭的松涛,自有一种脱俗和清高,隐隐含着一种使人欲罢不能的力量。
清水出芙蓉,天然去雕饰。沙溪的美,若有若无,无处不在。
如果你在春天里不小心走进沙溪,乱花必会迷乱你的双眼,盈盈绿意,更是使你不知归路。且去青山背踏青吧,且去桥头窝采兰吧,且去西坑的水田里摸田螺吧……,沙溪的春天是容得你放纵的。
炎炎夏日呢,景象自然与外界不同。遮天大树挡住似火骄阳,徐徐清风荡开逼人暑气,走也好,坐也罢,想要挥汗如雨,那是真有难度的。如果你有幸喝到一碗邱家大屋后泉眼里的泉水,瞬间传递到四肢百骸的沁凉必会使你舒爽得颤抖!
这里的秋天是水果商人最悲催的季节。火红的柿子、灿烂的石榴、橙黄的柑橘、咧嘴的八月灿、奇特的枳椇子应有尽有,一齐涌上枝头,你一定没见过用百千果树编织成的水果摊子吧?
我最喜欢在雪天里爬上大壁埯的脊上去,踩着深深的积雪一路寻到那株硬瘦的梅树,攀下枝条来,深深吸着花蕊中幽幽溢出的香气,直到微微有了醉意。然后顺着坡道下到屋子里,就着炭火一边烤湿透的鞋子,一边喝自酿的米酒。此时,脚发麻,手发木,脑子里空空如也。
当然了,沙溪的唯美不仅仅在秀丽的自然风光。
沙溪人家的房子是不关门的。村民也好,路人也罢,走累了谁都可以走进一栋主人不在家的房子,大模大样坐在八仙桌前,倒出主人家大茶壶里的茶水慢慢品咂。甚至可以循着香气找到存放在屋角的酒缸,舀出一碗醇香米酒喝个微醺。如果彼时刚好主人归家,那么你就走不了了,坐下来再喝两碗!
沙溪人家的菜园子是没界限的。馋时鲜蔬果就入园采摘,不管张家李家的,看上就是你家的,就如家家户户烟囱袅袅升起的炊烟,相互交结,你中有我我中有你。
沙溪人家的美味是不能独享的。谁家杀只鸡或宰只鹅,五口之家会吃出两桌,往往是客人在主桌大快朵颐,主人在偏桌殷勤劝菜,酒阑人散后杯盘狼藉,剩下主妇好似独啃了两只鸡腿一样满脸得色在收拾。在这里,你不必为自家的牛羊误踩了邻家谷物而惊慌,不必为建房差了三尺之地而烦恼,不可因富有而骄横,不需因贫穷而羞愧。这一汪清清的溪水,必定可以包容你的是与不是。
沙溪也是有历史的。位于佛坳岭的古茶亭,使沙溪平添了几分古意。修水古为“吴头楚尾”,即西为楚国,东为吴国,佛坳岭是古时修水西通楚地的要道,为著名的宁红茶对外输出重要渠道之一,曾经车水马龙,来往客商络绎不绝。为了让行路人有个歇脚之所,有人于乾隆三十四年(公元1769年)募资始建这座茶亭,之后又于道光十四年(公元1834年)重建,现称之为福济季古道茶亭。茶亭东头青石匾额上雕刻着“西通楚地”、西头雕刻着“东达吴衢”共八个遒劲的大字,右侧石碑上刻有《福济季重建茶亭叙》,记叙了茶亭重修各项事宜。碑文为楷书,共602字,行文古拙,楷法规准,堪称字字珠玑。碑刻不仅讲到释家的“施茶”,还介绍名叫“季”的民间组织,如何入股、生息,建此茶亭。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对“季”的解释,属于《辞海》之外的另一种诠释,即民间为做好一件或几件公益事件而自发组成的临时性组织,积德行善的理念与仗义疏财的善举,是“季”的根本特征,也是沙溪人淳朴民风传承的写照。此亭虽经岁月雕琢而略显残破,但历200多年屹立不倒,是修水红茶兴盛历史的见证者。
沙溪是唯美的,来到这里的客人只想静静地坐在佛坳岭头,看白云缥缈,听流水淙淙,顷刻间,心中的尘念被荡涤得丝毫不存。
沙溪是朴素的,朴素到没有一丝尘世的味儿。穿行在阡陌巷道,恍惚走进时光隧道,回到不知有汉何论魏晋的日子。你可以憧憬世外桃源,也可以想象佛国净土,那些存在于文学构想中的地方,我想大抵也就是这个样子吧。
我十余岁时从另一个山村迁徙到这个山村,整个少年时光都在山村里徜徉。后来,我离开了这里,心却被这里的山水人文时时召唤,我想,我是要将这里作为最终归宿的。
而你呢,来或不来,沙溪都在这里等你。